音成囵

不用微博,有事私信

龙樱 | 柿木坂三丁目1番2号(一)

第一章 

美国来的侦探




1


出了青春台地铁站南口,一路直走,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再拐两个弯,就到了柿木坂三丁目。

和以公民馆、图书馆和立教大学等文化设施为主的北口区相比,南口区就显得冷清多了。市役所、警察署、医院,几栋已废弃的株式会社和唯一一所小学,这就是南柿木坂的全部。我租的1LDK公寓位于一番街二号,一幢没有电梯的老旧大楼的五楼。

除去陈旧的设施不说,这里交通便捷、租金低廉,是在我目前的经济承受范围内能找到的最优选择。今年四月刚从国立大学新闻系毕业的我,当下仍是一名无业游民。

当初执意攻读新闻系的我,怀揣着成为奋斗在一列前线的女记者的梦想,如今却什么也做不了……大学四年级的春分节,我在街头近距离目睹了持刀的嫌疑犯劫持路人的情景。鲜血在烈日下缓缓流淌,渗进了干燥粗糙的泊油路面。刺耳的鸣笛声,闪烁不停的警灯,成了那个春天留给我的全部记忆。

作为目击证人的我接受了警官的审讯,从柿木坂警署出来时,明明身处在温暖的阳光下,双腿却忍不住地颤抖……持刀伤人的嫌疑犯在翌日就被擒拿归案,可我自那以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世界上会有这样可笑的事情吗?大学入学式前的晚上,我还在心里默默立下誓言,要成为让奶奶骄傲的记者呢。 

「没关系的,樱乃,你安然无恙才是最重要的啊!」

高中时期的挚友小朋总是这样跟我说。明知道她是在安慰我,我却没办法振作起来。 

或许我是真的不适合这个行业吧! 


沐浴着初夏黏稠的晚风,我和往常一样拎着从7-Eleven买回来的咖喱便当和打工情报杂志,迈上通往公寓五层的长长的阶梯。杂志上面以斗大的字体写着「夏日打工机会综合特辑」——这就是摆在我面前赤裸裸的现实。现在于我而言的第一要务,是赚够这个月的房租,哪怕是时薪九百円短期打工也好。否则的话,我就无颜面对同意我留在东京的奶奶了。

我的奶奶叫龙崎堇,退休前是一名警察大学校的教师。经历了春分节的事件后,她便三番五次地劝说我毕业后和她一并回到横滨老家。 

可是,无论说什么,我都不想离开这里。 

总是对长辈百依百顺的我也有了姗姗来迟的叛逆期吗?事到如今,我也不清楚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像这样莫须有的坚持,或许到头来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花火。燃尽了,消损了,只剩下令人怅然若失的黑夜。

这座城市里,又有多少像我一样不甘放弃、苦苦挣扎的年轻人呢?


一路抵达了五楼,却发现有个陌生的男人正站在我的公寓门口。

他穿着一件随性的棕榈树印花的保龄球衫,下身是黑色的工装裤,脚踩一双时下流行的黑色高帮Converse。狭长的走廊上徒留明晃晃的白炽灯光固执地亮着,恰到好处地映衬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令身材颀长的他看起来活脱脱像是从加州电影里走出来的明星。

我一瞬间看得怔住了,猛然反应过来,他正在按的是我的门铃。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他转过头来凝视着我,冷峻的目光在我脸上不带温度地扫过一圈:「你是房东吗?」 

「欸?」 

「这儿,不是在出租吗?」 

「啊?没有啊。」

我蓦地瞪大了双眸。这可是单身公寓啊,如果出租的话,我要住哪里嘛?我忍不住在内心腹诽。可他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仍旧霸道地占据着门口。在他的身旁竟然还放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我疑惑地用余光偷瞄他英俊的侧脸,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他不容分说地掏出手机举到我的面前,屏幕上是一条来自「越前南次郎」的短信:

「柿木坂三丁目1番2号」

这不就是我住的地方吗?

我一阵发懵,顿生莫名地委屈,「这就是我家嘛……」 

等等、南次郎叔叔?

……啊!

难道说?

我有些犹豫了。沉默地僵持了一阵,他笃定的表情终于泄露出些许动摇。稍显局促地说了声「抱歉」,他干脆利落地退到一旁为我让道。然而我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一并移动。

只见他剑眉微敛,神色不悦,正在跟谁低声通话:

「老头子,你给我的地址错了。」

「这儿有人住啊。」 

「什么……喂,等下……」 

看来是被对方不留情面地挂断了。他显然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

不可能吧。

他不是早就去美国了吗? 

怎么办。

我的心好像越跳越快了……

「那个,或许,你是越前龙马君吗……?」

时间好像静止了。

月光。长廊。飒然而至的风。摇曳婆娑的树影。投在他眼睑下方淡淡的青色阴影。墨绿的发色、削瘦的轮廓、桀骜的神情,往昔和现在如梦般在此刻重叠。我的心像被剧烈摇晃过的芬达汽水,囤满了整个空间的气泡往上,再上,就快要冲破塑料瓶盖。

倚在墙上、单手插兜的他放下手机。

我们四目相对了。

「嗯。」

真的,是他欸。

我竟然又见到他了。




2


早在青春学园读书的时候,我就听奶奶说起过这个名字了。

越前君的父亲,南次郎叔叔是奶奶在警察大学校的过往得意门生,而「虎父无犬子」——他的儿子,越前龙马君,在初中时期就展露出了过于常人的推理才能,帮忙当警部的父亲解决了不少棘手的案件。一知道他和我同样进入青春学园,奶奶就迫不及待想介绍两家人认识了。据说越前君的父亲对此乐意至极,然而等到两家人相约在料亭吃晚餐时,他却没有如约出席。

越前君打了通电话来,解释说自己中途送怀孕的孕妇去医院,让大家不必刻意等他,以免扫了兴致……就这样,直到晚餐结束,他也没有出现。

两家长辈的遗憾之情溢于言表,尤其是上回见到越前君还是在百日宴时候的奶奶。伦子阿姨闻此热情地从手机里翻出越前君穿制服的照片在席间传阅,我由此意料之外地得知了他的相貌——

这个人,竟然就是傍晚在电车上,帮我抓到偷钱包的小偷的人。

我一直想跟他正式道谢,可是刚一下电车,他就消失在人潮里了……

原来,他叫越前龙马啊。

从那之后,我开始忍不住地留意他了。


我不是不知道他在几班,只是缺少主动跟他搭话的勇气。他是推理社的,我是新闻部的,平日自然不会有什么交集。关于他「校园侦探」的丰功伟绩倒是道听途说了不少。不过,真正让他成为风云人物的,并不仅是他破案解谜的能力,而是那张直白地写着「生人勿近」的脸。听说除了推理之外的事,他都不感兴趣。

「他真的太酷了!」我不止一次听到小朋这么说。和我是同班同学的她也加入了新闻部,这是我们成为好友的契机。不过时下,她已经和大学时期的男友甜蜜完婚,永久就业——成为一名家庭主妇了。

部长也耳闻目睹了越前君居高不下的人气,因此热血澎湃打出口号,说要去采访「推理社的王子SAMA」。结果自然是吃了闭门羹。被堵在校门口的他只是冷冷地一抬眼,「为什么」、「不要」、「那个,学姐,你挡到我的路了」三连,就让向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部长都不得不宣告败北。本来存有一丝侥幸的我,瞧着学姐失魂受挫的模样,悄悄地打了退堂鼓。

我以为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可以和他说上话的。然而在一年级的后半学期,他就去美国留学了…… 

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更不用提,他现在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难不成这是传说中的命中注定吗……


兴许要归功于失而复得的侥幸因子在大脑中再三怂恿,向来畏缩不前的我卯足了劲说出了这番话:「我、我也是青春学园的,之前和你是同级生……」难以招架他直勾勾的眼神,我瞬间心慌意乱,「呃,我叫龙崎樱乃。或许你有听南次郎叔叔说起过吗?」

「不记得了。」 

「啊,这样……」

只听见他又说:「龙崎老师我倒是知道。」

「嗯!她是我的奶奶。」原来他还是有印象的呢,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好,龙崎樱乃,加油——「那个,你是在找住处吗?不介意的话,要先进来吗?」

这一定是一生中我最勇敢的时刻。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双眼微瞇,注视着我。果然还是太冒昧了吧?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在万籁俱寂之中等待着他的审判。须臾后,他微微顿首,薄唇翕合,「打扰了。」 




3


起居室是一间八个半榻榻米大小的房间,谈不上拥挤,但也绝对够不上宽敞。幸好他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我示意他在沙发上休息,急忙去橱柜里翻找招待客人用的茶杯——毕竟上次用到它,还是两个月前,小朋心血来潮说要来参观我找到的新公寓。虽然口头上轻描淡写,但我知道其实她是放心不下我,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亲自把把关。

找到了茶杯,家里却没有茶叶了,我只好倒了热水。他在接过时说了声「谢谢」。

「呃,那个,你是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好像被我爸耍了,」他说得漫不经心,「对了,你认识我?」

「嗯,」我紧张地用手指摩挲着茶杯的外壁,「我是一班的,就在你隔壁……之前有听奶奶说起过你。还和南次郎叔叔、伦子阿姨一起吃过饭,那次你送孕妇去医院,所以没能见上面……」

他戏谑地笑了,「这你也信啊?」

我愣住了,半天蹦出来一个音节,「欸?」

「就这样?」

「呃,你是推理社的对不对?……那个,我是新闻部的。」

「新闻部?那你现在是做什么?」

「记者……本来是。」

我心虚地端起茶杯,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半水。他高深莫测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了一阵,我连忙反问他,「你呢?」

「还没想好。」

「咦?这样……」听到这意料之外的答案,我有些茫然。不过他貌似不想多提,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龙崎老师近来还好吗?」

「奶奶身子骨依旧硬朗。」

「她放心你一个人在东京?」

「……嗯,是我自己想留在这里的。」

回想起在老家牵挂着我的奶奶,我的内心又翻涌上一层内疚。正当我沉浸在自己失意的情绪里,他清冷的声音又冗自响起:「你知不知道这附近的银行在哪?」

银行?他是要去换日元吗?看来他真的是刚从美国回来的呢……可是,我不得不扫兴地提醒他:「银行下午三点,就关门了呀。」

他也像是想起了这回事,胡乱拨了两下刘海,「这样……」

我怯怯地看着苦恼的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呃,那个……」我又开始结巴了。唉,我还是说不出口!告诉他可以先住在这里,未免也太……

他好像读懂了我的言外之意,「你没关系吗?」

「啊?我……我,没关系呀,你又不是什么坏人。况且,你帮过我,我也应该帮你嘛。」

「我帮过你?」

「嗯!高中的时候,在电车上,你帮我抓到了偷钱包的小偷……你还记得吗?」

「没印象了。」

他不记得我了……

毕竟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嘛。

我好像太一厢情愿了。

顾不上沮丧,我忽然记起上一任的租客留下来的折叠床,放在哪里了呢?

我吃力地踮起脚尖,在靠墙的高柜里找寻。啊,有了,被压在换季的被褥下面——本来束之高阁的东西这下恰巧有了用武之地。或许这是神明大人对我的眷顾吧?我试图把床从柜子里抽出,尝试再三,结果被突然拽出来的床连带着往后跌去。越前君一下扶住了险些跌坐的我。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我的身旁。他轻而易举地把折叠床抽了出来,清澈的琥珀色眼眸看向我,「房租我会付的。」




4


教会我料理的人是奶奶。学生时代的我,课余时间最开心的事,就是跟在奶奶身后下厨了。让人喜忧参半的是,相较于其他本领,我意外地对料理很上手。不过因为是一个人住着,下厨的后果总是免不了要去打扰邻居,「这是多做的咖喱,不介意的话……」,一来二去,我便逐渐打消了做料理的念头,加之近来为找工作而奔波,我总是选择买速食便当草草了事。

我拾起荒废已久的围裙,重新站到料理台前,冰箱里仅剩的食材是百货特价广告中的竹荚鱼。越前君正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研究闲置已久的折叠床,没想到他一点也不介意呢……我还以为,他会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结果意料之外地平易近人。

先简单地做个茶碗蒸吧。我把鸡蛋打入碗里,迅速搅拌起来,门铃声在此刻倏忽响起。来不及解下围裙,我就急匆匆地前去开门。

来访的是一名身材窈窕的少女,看起来大约十四五岁。然而她身上是与年龄严重违和的成熟打扮——一袭泡泡袖的V字低领收腰长裙,姣好的事业线一览无遗。她手拎精致的乳白色锁头包,踩着一双我绝对不敢尝试的尖头细跟高跟鞋。

系着围裙的我和明艳动人的她面面相觑,令我顿生一股无处遁形的自卑感,这种微妙的感觉还未消散,就见她冲我嫣然一笑,「请问,越前先生在吗?」

「啊,」我感觉如鲠在喉,顿时语塞,「他,他在……」

越前君闻声探出头来,表情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看样子他们是约好了的。一看见他,女生立马俏皮地冲他招了招手。这样的年纪,果然做什么举动都很可爱呢。

对哦,像他那样的人,没有女朋友才奇怪吧……

我真是太傻了。我如坐针毡地盯着自己脚底踩着的拖鞋,连颜色都是简约的藏青色。是图方便在商店里随便买的款式。

一点也不可爱。我给自己判了死刑。

隐约听见屋内稀疏几声,越前君已经走了出来。他简略地瞥过我一眼,转而对娇小玲珑的她说,「走吧。」

临走前,少女还亲切地冲我挥手说拜拜。

目送他们成双成对的离开,我故作镇静地关上了房门。好像把自己隔绝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男生都喜欢那样的吧。身材性感、相貌娇艳的女生。小朋说的一点也没错。

什么嘛……

越前君也只是一般男生啊。

明知道如此,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茶碗蒸什么的,一点都不想做了……




5


最后还是很诚实地做了他的饭。明明连他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回来也未尝可知。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仍旧摆在沙发旁的行李箱昭示着他曾经存在过的事实。现在这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还是没办法自欺欺人,吃完加热过的咖喱便当,依旧照例收看了NHK晚七点的新闻节目——这是在大学时期养成的习惯。

今天报道的头条新闻是在东京市区内发生的持刀伤人事件。

「东京时间上午七时四十五分,一名少年在柿木板小学附近刺伤行人,其行为和早前春分节一案大相径庭,警方推测其或为模仿犯。该处距离青春台地铁站约200米,事发时有多名小学生正在路边等待校巴,遭到刺伤。伤者均已被送往医院。嫌疑人已被当场抓获,警方将对此事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电视画面从表情严肃的女主播身上切到了案发地点,一瞥见被鲜血染红的柏油路,我就立马拿过遥控器把电视关掉了。

我将下巴搁在弓起的双膝上,空调一点也不冷,我却忍不住地瑟瑟发抖。

阴沉的风呼啸而过,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势汹涌,肆无忌惮地砸在玻璃窗上,轰隆隆的雷鸣接踵而至,毫无收敛之意。沉重而粘滞的空气郁结在胸口,压得我喘不过气。

结果,一直到夜里十点他都没回来。


窗外凌厉的雨声,桌上已经凉掉的饭菜,不敢打开的电视机,还未翻阅的打工情报杂志,都像是在跟懦弱的我叫嚣。

唯一的喜讯是,我接到了先前面试过的居酒屋打来的电话,询问我明天是否能去上班。无业游民生活总算告一段落,欣喜之余我竟有些提不起劲来。一直等到将近十点半,门铃声终于响了起来。浑身湿透的越前君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被滂沱大雨浸湿的衣裳紧贴着他精壮的胸膛,英俊的眼睑落着一层倦意。他率性地甩了甩头发,眉峰微皱,用双手小心护着一个抖动的毛团。我定神一看,蜷曲在他臂弯里竟然是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瘦骨嶙峋的猫咪时不时发出细微的喵呜声。

「这家伙叫个不停,只好把它抱回来了。」

好像误会了我的表情,他补充解释道,「刚带它打过疫苗了,没事的。」

「你全湿透了……」我惊慌失措,「啊,我去拿点东西给它吃!」

「嗯。」他削薄的唇瓣轻抿,「我先给它洗个澡。」

越前君抱着猫一道进了浴室。我坐在餐桌前,聆听着浴室里断断续续地传来的淅沥沥的水声,心猿意马了好一会儿。桌布还是上个月换的,本该摆着鲜花的花瓶空着。记得刚搬来这里时,每周自己都要在附近的花店买一束鲜花插着。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换上竖条纹的家居服,拉开椅子在我旁边坐下了。

低头一瞧,白净的猫咪正温顺地蹲在他的脚边啃着小鱼干,方才落魄可怜的模样已然被花洒洗刷得无影无踪。我的注意力全被可爱的它吸走了。

我一定是太得意忘形了,竟然大胆到征求他的意见:「我们养它好不好?」

「嗯。」

「叫什么好呢……」

「……就叫卡鲁宾吧。」

沉默半响,他终于开口。

越前君墨绿色的发梢上还沾着潮湿的水气,不安分的水珠沿着脖颈蜿蜒而下,蔫蔫地贴在精致的锁骨上。他身上携带的清新的沐浴露香味裹挟着男性气息铺面而来,让我羞赧地转移了视线,「那个,我帮你拿电吹风吧……」

然而越前君的视线却持续停留在桌上。

我顺着看向他目光的落脚点。

啊,糟了!

我忘记把料理收起来了……

「呃,这是,呃……」我的眼神闪烁,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总不能说是特意为他做的吧。

他不以为然地垂下支在耳侧的手,修长的手骨架在桌面上曲成一个微妙的弧度。轻柔的鹅黄色室内灯缓和了落寞的雨夜,笼罩在光圈下的他,好像也没那么遥远了。

「我可以吃吗?」

「欸?」我小心翼翼地说,「但是,你不是已经吃过晚饭了吗?」

「好像又有点饿了。」

「啊,好,我、我去热一下。」

背对着他,我的心里泛起了涟漪,一圈,又一圈,久久无法平复。

越前君,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我做的料理很简单,茶碗蒸、味增汤,白饭搭配香烤竹荚鱼。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惯日式晚餐。

他好像真的饿了,望着风卷云残的碗碟,我惴惴不安地心终于得以落下。这样干坐着好尴尬,我也不晓得要说点什么才好。

「那位小姐真的很漂亮呢……」

「谁?」

他只是略微一抬眼,我立刻就满怀忐忑,「就是今天下午来找你的那位。」

「噢。」

他好像蛮不在意,专心致志地给竹荚鱼挑刺。

「你们很般配呢。」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酸溜溜的。后知后觉里又开始害怕听到他的回答,目光悄然地移到了桌下、聚焦在膝盖上绞着的手指上。这下他放下了筷子。

「龙崎,你在说什么?」他一脸古怪地看着我,「那是我的委托人。」

「欸……这么说……」我顿时反应过来,无地自容的羞愧从脚底窜到了耳根,「对、对不起,我误会了。」

好丢人啊!

不过,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呢……

可以偷偷开心一下吗?

原来他还有在当侦探呢。

他用深邃的眼眸静静打量着我:「你是记者吧?」

「啊,对!」我的职业本能即刻被唤醒,「可以也让我帮忙吗?」

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贵经历。


下午来访的少女名为川澄爱,是一名不动峰中学高中1年级的学生,委托的内容是寻找三天前失踪的父亲。

根据她的描述,她和父亲周末相约一道去看柿木坂网球公园举办的比赛,然而由于突如其来的暴雨,比赛被迫中止,于是两人决定到球场旁的美式餐厅里躲雨。雨势转小后,她的父亲接了通电话,说自己要去自动贩卖机买罐啤酒,让她在餐厅里稍坐片刻,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聚精会神地听过越前君的阐述,我即刻有了第一个疑问——「越前君,她为什么不找警察呢?」

明明已经失踪72小时了啊,完全可以去警局报案的。

「她的父亲是大型IT株式会社的会长,失踪的消息一旦传出,会给公司的形象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

「这样呢……」

比起父亲的安危,公司的形象更重要吗?

那么——

「会不会是公司陷入财务危机,会长偷偷逃跑了呢?」

「恰恰相反,这家公司即将上市,也不存在裁员和拖欠工资的现象。没人会在这时候玩失踪吧。」

「啊……」

我陷入了沉思。

「还有……」他幽幽地开了口。我全神贯注,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失什么紧要讯息,不曾想他只是淡淡地说,「叫我龙马就可以了。」

「啊?……那、那叫‘龙马君’可以吗?」

「嗯。」他略微点了个头,「明天,要去现场看看吗?」

「嗯!」

我心满意足地笑了。

从这刻起,我的心里多了一个人。他的名字叫龙马君。







——————

太长了,真的写得元气大伤,细节后面有空再修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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